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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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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冬葵剛剛收拾了碗筷出來,一擡眼便看見了頂著細雪站在院子裏的陸賜。

她嚇了一跳,剛準備出聲行禮,卻見陸賜微微搖了搖頭,制止了她。

冬葵不知道王爺這個時候怎麽會過來,但還是很有眼力見兒地閉上了嘴,端著碗筷輕手輕腳的退下了。

紛紛細雪下,高挑挺拔的男人披著一件黑色的大氅站在院子的一角,靜靜看著屋子裏暖黃燭燈下悄悄哭泣的姑娘,許久沒有說話。

雪落在他肩頭,被黑色的毛絨大氅接住,竟也沒有很快化掉,像糖霜一般晶瑩雪白。

今夜的月色很淺,不及雪花皎白,卻格外透出幾分溫柔與朦朧。

許久後,在屋子裏的姑娘終於吸了吸鼻子,一邊用帕子擦著臉上的淚一邊擡起頭。

陸賜又往暗處站了站,沒叫沈良沅瞧見他。

他就這樣沈默地看著沈良沅擦幹了眼淚,又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,像是在給自己打氣,然後才探身出來關了窗,只留下一點昏昧的光影。

一直在暗處的陸賜終於收回目光,在夜色下一言不發的離開了。

其實他今夜過來,是想來與沈良沅說說,拒絕這門親事的。

就如他白天跟李沐騫說的,婚姻是件終身大事,他的心思尚不在此,草率應下只會耽誤她。

而剛剛他收到了父母的回信,對他們許下這門親事的前因後果也了解了。

當年他娘與他爹慪氣離家出走,路上遇到了打劫的匪徒,是沈良沅的父母偶然撞見將人救了下來,他娘受了些傷,被帶到沈良沅家裏安置,照顧了幾日。

他爹趕到時後怕不已,對沈家夫婦心裏萬分感激,當即便贈了匕首,見他們家有個可愛的小女娃,還硬要與人結親,攔都攔不住。

問題是,當年沈良沅才三歲,而陸賜十三歲,剛剛進軍營。

這門親事他父母沒有告訴他,因為沈家雖然收下了匕首,但對於親事也只當是他爹的一個玩笑話,口頭說說罷了,畢竟他爹連他的年紀都忘記講了……

現在想來,沈良沅的母親若不是病重之際實在放不下這個女兒,也不會告訴她這門烏龍親事讓她找來。

這親事太兒戲,越發讓陸賜覺得不該應下來。

他此番來小院找沈良沅便是想將父母信裏寫的這些告訴她,讓她自己也慎重考慮一番。

然而,剛剛看見沈良沅獨自在屋裏壓抑又克制的小聲啜泣時,他的心卻驀的軟了一下。

腳下的步子便無論如何都邁不開了。

她父母早逝多年,沒人在身邊護著,若不是現在的日子過得不好,也不會一個姑娘家孤身一人從理縣上這雙梁城來,找一門不知是否會被兌現的親事。

陸賜在那一瞬,有了一種陌生而心軟的情緒,讓他沒能在這個雪夜將原本想說的話說出口。

再後來,這些話便好像隨著沈良沅在小院住的越久,一天比一天淡了。

-

自從害得陸賜犯了風疹之癥後,沈良沅每天都做好了要離開的準備,連包袱,也偷偷收拾了一些,想著等到哪一天,孫管家就會來院裏與她說,要請她離開了。

而在她的預想裏,陸賜甚至都不會親自過來,說到底,他們也就是見過兩面的陌生人而已。

她計算著陸賜父母回信的時間,想要做足心理準備,在走的那天也體面一些,然而沈良沅卻發現,即便她算的時間到了,卻還沒有人來請她走。

直到這日晌午過後,冬葵突然進屋與她道:“小姐,孫管家過來了。”

沈良沅心裏“咯噔”一下,想著,該來的還是來了,孫管家怕是要來說讓她離開的事了。

輕輕嘆了口氣,她點點頭,起身準備往屋外走,末了又腳步一頓,回身抱了抱冬葵,軟聲道:“這段時日,謝謝你的照顧了。”

前些日子春葶被孫管家叫走之後便沒有再來過小院。

據冬葵說她被降了一級,現在跟她一樣是只能在外院做活的丫鬟了,而且好像還被孫管家扣了三個月的月錢,不知為何。

所以在那之後小院裏便只有冬葵一個人忙活了。

但此刻冬葵的腦子裏冒出一個問號,不知道沈良沅為什麽會突然跟她說這些,直到看著她走出門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:哎呀!沈小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麽?

而沈良沅到了院子裏的,看到孫管家正面帶笑容恭恭敬敬等在院中,身後還跟著一個小丫鬟,手裏托著什麽東西。

沈良沅心裏不禁喃喃:王府到底是大戶人家呀,連請她走都和顏悅色,還給她送東西呢。

孫管家並不知道面前沈小姐心裏的問那彎彎繞繞,他今日當真只是來送東西的。

之前王爺吩咐他去染香閣給沈小姐做的披風今日送來了,孫管家收了東西便連忙來了小院。

他朝沈良沅微微彎腰行了個禮,然後示意了一下身後的那個小丫鬟,小丫鬟便托著手裏的屜上前,將東西呈到了沈良沅面前。

沈良沅有點不明所以,便聽孫管家道:“沈小姐,這是王爺特意吩咐老奴去染香閣給您做的披風,今日做好送到了府上,您先試試看合不合身。”

“給……我做的?”

沈良沅不敢置信,看著那件月白繡蓮花紋的披風,楞楞的回不過神來。

孫管家面上笑意更深了些,聞言點點頭:“那日沈小姐去給王爺送吃食,王爺見您沒有披風,便給您做了一件,王爺是好心,沈小姐收下便是。”

畢竟他們家王爺確實難得開竅一回,想起給姑娘送個什麽東西。

屬實可遇不可求!

沈良沅還在發怔,她沒想到陸賜會給她送這麽一件披風來。

其實她們這些鄉下姑娘是沒有這種東西的,冬天的時候大家從來都是穿個大襖子禦寒,左鄰右舍都一樣,比美也就比比誰的襖子好看。

披風這種精細漂亮的衣裳,是城裏家世好的姑娘們才會穿的東西。

沈良沅小時候看他爹給人畫美人圖時倒也見過,年幼時還覺得好看,心生向往,午後偷偷把棉被披身上學來著。

而現在,竟真的有人送了一件披風給她。

沈良沅一時間都要忘了自己是否會被請出小院這回事,只在心裏又給陸賜的名字後面標上了“大好人”三個字。

冬葵跟在沈良沅身後到了院裏,此時見她楞住,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,笑著小聲道:“小姐,快收下呀!”

沈良沅這才徹底回神,準備伸手,卻又還是有點猶豫,瞻前顧後的想著這到底合不合禮數,畢竟大戶人家好像很講究這個吧?

孫管家似是明白了她的心思,給了冬葵一個眼色,冬葵便揚著笑臉將披風從小丫鬟的手上接過來,站到了沈良沅身後。

孫管家點點頭,又說了一句“不多叨擾”便心滿意足的離開了。

沈良沅想起孫管家竟然沒有多說半句她什麽時候要離開的事情,看著冬葵手裏那件精致的披風,心情有些覆雜起來。

這事情的走向,她有點看不懂了……

冬葵不知她在想什麽,一手托著披風,一手拉著沈良沅進屋,然後便在屋子裏抖開披風,圍到了沈良沅的身上。

細細的絨領劃過沈良沅的下巴,很是舒服,叫她不禁又擡手摸了摸,喃喃自語道:“這披風真好看啊……”

“那是當然啦,”冬葵一邊給她整理一邊笑,“染香閣是城裏最好的制衣坊,手藝定是沒得說的。”

沈良沅聽後更加細致地打量起身上的披風來。

她在理縣便是偷偷幫人做繡活來攢錢的,是以也能看得出來,這件披風不管是繡法還是用料,都是上乘。

怕是她見過最好的衣裳了。

而冬葵一邊給她穿好披風,一邊繞著她看,眼裏都是驚艷的神色。

沈良沅的五官生的非常精致,眉眼間天生帶一點柔婉的嫵媚,平日裏她穿著粗布麻衣尚無法遮掩這姿容,如今圍上這件披風,更是有那麽一瞬,叫冬葵覺得……她好像真是哪個世家深閨裏養出的嬌人來。

比起雙梁城裏的那些小姐們,也毫不遜色。

披風很合適,長度也剛剛好,沈良沅只試了一會便小心翼翼脫下,仔細地放進了櫥櫃裏收好。

這麽好的披風,她有些舍不得穿。

等放好了衣裳,沈良沅如往常一樣抱了自己的繡筐來。

在小院裏沒事時她便安心繡東西,有時候也會拜托冬葵幫她去外頭問問,有沒有鋪子收繡品的,她也可以換些銀錢。

她像在舅母家一樣緩緩給自己攢錢,畢竟也不知還能在這兒住多久,最後還是要靠自己的。

不過沈良沅的繡技不差,雖多是她自己琢磨的,但就這麽些時日,竟也能通過冬葵接到些單子了。

而對此一無所知的陸賜,在知道孫管家將披風送過去後,原本只是微微點頭應了一聲便準備出門跟李沐騫一起去軍部。

等走到門邊,他突然又腳步一頓,回身問道:“她可有說什麽?”

孫管家一楞,心裏大喜!

王爺竟然會關心起人家姑娘的反應了!

雖然沈小姐什麽都沒說,但細心如他孫管家,怎麽也得編點話出來鼓勵王爺啊!

於是孫管家笑道:“沈小姐瞧著很喜歡,說謝王爺關心。”

“哦,披風沒有不合適就行,我以為她要修改。”陸賜耿直道。

說完他便大步流星離開了王府,留下孫管家一個人在風中淩亂。

孫管家:所以王爺並不是關心沈小姐的反應,他是關心這披風能不能穿啊!

該說不說,沒有比他們家王爺更實在的貴族了……

孫管家看著翻身上馬的陸賜,在心裏哀嘆一聲,覺得自己剛剛白高興了一場。

他沒有註意到,男人撩過黑色的大氅坐上馬背時,嘴角那抹不自覺輕輕揚起的弧度。

陸賜也不知為什麽,就是覺著今日連這凜冽的風好像都溫和了幾分。

甚至在傍晚從軍部回來的路上,他還不自覺便繞了一條街的路,從染香閣經過了一下。

給沈良沅做的披風他也沒有看過孫管家便送去了,也不知是什麽樣的?

他這麽想著,便往染香閣裏看了一眼,卻一下就瞧見了沈良沅的身影。

她沒有穿今日新得的那件披風,依然是那日來給他送小食時他見過的那件螺青素絨的襖子,戴著帷帽,正被幾個光鮮亮麗的小姐圍著指指點點。

陸賜看著姑娘纖弱的肩微微顫了顫,讓他想起那天雪夜燭光下,她伏桌哭泣的樣子。

他握著韁繩的手不自覺一緊,皺著眉翻身下了馬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陸賜要去給老婆撐腰了!感謝在2022-08-15 10:00:50~2022-08-16 09:50: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:是茶靡呀 5瓶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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